改变一切的那天,男孩送女孩到离家不远的巷口。
夕阳正好沉到屋檐的夹角处,在光与影的交界线上,他试探着牵住了她的手。
女孩的手很凉,像初春的溪水。
她没有抽走。
那一刻,秦演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,是除夕零点的漫天烟火,是地壳深处的闷雷滚动。
希望的野草在贫瘠的心土中疯长,他忍不住开始期许:也许,自己真的是特别的那个。
也许那万分之一的幸运,真会降临在他身上。
夕阳沉入楼宇的缝隙,将两道影子揉合成一体。
男孩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,像有鼓槌在颅内疯狂敲打。
一股灼热的气流直冲头顶,那句在心底反复排演过千百次的告白,终于冲破束缚:
“我喜欢你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,连唇瓣都难以自抑地轻颤。
秦演从未如此紧张过。
短短四个字,竟比从数千米高空纵身跃下更需要勇气。
巷口的风静止了。
时间被无限拉长,长到他足以看清女孩眼中每一帧情绪的细微变换。
最初的讶异一闪而过,随即漫开雾似的迷茫,最终沉淀为一种让他心脏骤停的……为难。
“我们……”她微微垂下眼帘,声音依然柔和,却像一道冰墙陡然立起,“不是朋友吗?”
世界坍缩成真空,所有色彩在她那句轻柔反问中急速褪败,视野里只剩下少女写满尴尬的漂亮脸庞,残酷地定格在沉落的暮光中。
喧嚣散尽,唯余刺骨的寂静。
一种冰冷而空洞的寒意顺着秦演的脊椎急速爬升,冻结血液,封锁喉咙。
要放弃吗?
这个念头刚浮起,就被心底腾起的狰狞执拗碾得粉碎。
不可能。他做不到。
她那么受欢迎,身边从不缺爱慕者。
社交账号的消息从不间断,假期的行程早被各类邀约填满。
被爱意浇灌的人,自然生长出吸引更多爱意的磁场。
于她而言,他毫不特别,也从不稀缺。
更没那么重要。
他的感情与那些环绕在她身边,垂涎她关注、渴求她垂青的贪慕者并无本质区别。
不争不抢,自己只会被淹没、被遗忘。
理智的弦在脑中绷紧至极限,几近断裂。秦演强忍着那即将溃堤的情绪,几乎是哀恳地望向她,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,仿佛下一秒就会屈膝跪倒在她足前。
“我们……真的不可能吗?”
喉结艰难滚动,破碎的语句争先恐后地涌出唇缝:
“我会对你好的……比现在更好!一千倍、一万倍!”
“我真的很喜欢你、很喜欢你……”
“让我和你在一起吧……让我做你男朋友……”
“求你了……”
“我真的……真的好喜欢你啊……”
他语无伦次地剖白,将全部的尊严与骄傲,赤裸地捧到她面前,任她审视裁决。
而她始终沉默。这一次,连那抹惯常用以维系体面的礼貌浅笑,都吝于给予。
“对不起。”女孩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钝刀,缓慢而残忍地割断他最后的希望,“我还不想……”
这句话,为他宣判了死刑。
世界在眼前分崩离析,他被遗弃在荒芜的孤岛。
悲痛尚未成形,麻木已先一步吞噬知觉。
秦演失魂落魄地转身,一个黑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起——没意思,这样活着,真没意思。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,让这一切彻底终结。
就在他沉浸在绝望之中,预备迈向那片虚无时,脚步声自身后响起。
女孩追了上来,纤细的手指轻轻牵住他的手腕。
那触碰很轻、克制,却足以将他从悬崖边缘拉回。
“你挺好的,我没有不喜欢你。”她的嗓音甜软,如山涧新融的雪水,一点点浸润他心头封冻的裂痕,“但大人们都说早恋不好。要是被他们发现了,处理起来好麻烦……”
她娇怯地咬住下唇,长睫低垂,掩去眼底流转的微光。
微微鼓起的脸颊晕着恰到好处的绯红,像初熟的桃子,散发着天真又诱人的气息。
“你要是真的喜欢我,那就等等我……”她抬起眼,目光纯净得不染尘埃,“等我成年了,说不定会和你好呢?”
话语微顿,女孩眨了眨眼,补上那句让他此后数年都不得安生的条件:
“不过那时候你要是还喜欢我,记得再找我告白。”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残忍,“如果你不来,我就当你已经不喜欢了。那……你就当作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哦!”
说完,她松开手,朝他轻轻挥了挥,转身走入溶溶的落日余晖中。
那背影与初遇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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