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,就没有用这个词,而是很平淡地说“立一王之仪,遇其时也” 14 。
&esp;&esp;司马迁绝不是一个“识时务”的人,对叔孙通应语含讥讽,但仍然承认他是儒家迈入汉朝帝国政治的第一人,“稷嗣君 ”就是汉廷对这一定位的确认。开启汉帝国的刘邦是“流氓”,开启汉家儒学之路的叔孙通也难免“猥琐”,这是历史常见的戏码。对比来看,班固就颇引以为耻,认为叔孙通为汉帝国初定礼仪只是机缘巧合罢了。
&esp;&esp;事实上,“儒”最初就是礼官,就是搞祭祀和礼仪的。是孔子赋予了儒学以政治哲学的品质,孔子是大立法者。叔孙通完成了儒家在帝国时代转型的第一步,就是先入局,但他无力实践孔子的立法,在刘邦眼里他只是一个“司仪”,而不是立法者。历史的吊诡正在于此:叔孙通谄媚、识时务的秉性,竟然剧烈影响了此后汉代儒家的气质。这决然出乎坚强刚毅、矢志不移的孔子和孟子立法的初衷。
&esp;&esp;3董仲舒之惑(一)
&esp;&esp;叔孙通之后若干年,有董仲舒。
&esp;&esp;太常博士董仲舒已到知天命之年。这段时间,汉朝最大的事情就是皇帝崩殂,十五岁的太子刘彻登基并为先帝议谥为“孝景”。新皇帝是延续父祖的“文景之治”还是另起炉灶,目前有许多猜测,据说新皇帝十分依仗他的舅舅田蚡,而田蚡好儒是众人皆知的事情。
&esp;&esp;汉兴已经一个甲子,儒学渐渐适应了帝国的存在,慕名投到董仲舒这位《春秋》名儒门下的学生越来越多,他精力有限,只能为最器重的学生授课,然后再令这些学生转相授受给其他人。有些学生他甚至只知其名,未见本人。这使董仲舒意识到,儒学可能真的在复兴。
&esp;&esp;这因而引出了董仲舒最深刻的关注:帝国时代,儒学怎么继续曾经的政治理想?怎么约束从秦朝继承的苛酷法制?怎么教化皇帝遵循儒家这一“普世价值”?
&esp;&esp;果然,如多数大臣所预料,刘彻即位仅两个月,田蚡就以外戚的身份被封为武安侯,逐渐染指朝政。朝廷内外弥漫着新的空气,又过几个月是十月岁首,皇帝正式改元,除旧布新,与民更始。丞相、建陵侯卫绾上奏:
&esp;&esp;所举贤良,或治申、商、韩非、苏秦、张仪之言,乱国政,请皆罢。 15
&esp;&esp;皇帝同意了。
&esp;&esp;举贤良,是朝廷选拔官员的一条重要渠道。新皇帝的第一道改革政令,把举贤良设定为儒生入仕的专属渠道 16 。当然,这并不意味着学习申韩刑名纵横之术的人就无法入仕,汉朝的入仕途径还有很多,但释放的信号是清晰的。董仲舒与卫绾同朝为官多年,清楚地知道卫绾与时任御史大夫、塞侯直不疑都是汉景帝旧臣,既不通儒学,又是出了名的谨慎长者,当无魄力做这种出头露面的改革。想来,应是武安侯使的力。
&esp;&esp;不久,各郡国新举的贤良陆续抵达长安,皇帝亲自对策。董仲舒是太常博士,负责举贤良事宜的就是他的上司太常卿、柏至侯许昌,因此,董仲舒很有可能在这一时期通过许昌认识了一名新来的博士,淄川人士,名叫公孙弘。
&esp;&esp;董仲舒是在任博士,公孙弘是新进博士,两人同习《春秋》,董仲舒或许没听说过公孙弘,但公孙弘一定了解董仲舒,因为公孙弘的老师是著名的《春秋》学名儒、齐人胡毋生。胡毋生与董仲舒又都是景帝时的博士,彼此相处颇为融洽。胡毋生自汉朝返回齐国后,教授了颇多弟子,公孙弘就是其中之一。
&esp;&esp;公孙弘学律法出身,年轻时极为潦倒,沦落到在海边为人放猪。匪夷所思的是,他竟然在四十多岁时突然转向儒学,而今他已经六十岁了。
&esp;&esp;看来,即使是遥远如齐国海边的潦倒之人,也嗅到了儒学将兴的味道。这位公孙弘先生,究竟是求道还是投机,现在难以辨明。但他在六十岁高龄远赴长安,举为博士,想必有雄心远志。
&esp;&esp;不久,公孙弘被刘彻委派出使匈奴,两位老博士暂时分开了。
&esp;&esp;形势的发展远比预想的要快,在田蚡支持下,皇帝任用鲁学大师申培公的弟子赵绾出任御史大夫,另一名弟子、刘彻的老师王臧担任郎中令,还把身在鲁国、已经耄耋之年的申培公本人以四匹马拉的车接到长安。皇帝指示,要以蒲草包裹车轮,以免路遥颠簸,这叫“安车蒲轮”,是很高规格的待遇。见到新皇帝如此敬重申培公,他的弟子们都很受鼓舞。
&esp;&esp;把申培公接到长安,是请他主持一项最重要的儒家改革——建立明堂,并担任皇帝儒家改革的顾问。
&esp;&esp;在儒家的理想里,明堂是君主和大臣乃至平民共同议政的地方,因此建立明堂并不只是修建建筑,还寓有政治理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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